“这是廉贞星适宜的修道和术法。”梅染递给绫萝一本小册子。

“结合风四姑娘的性格以及体能，观星台给出的建议是，修先天道，习木系术法。”

绫萝接过，随手翻了翻，木系术法较温和，主要的有枯木逢春、木盾、藤枝蔓绕等招数，更偏防御和自保。

她之前一直学的体修剑招、符箓阵法都是攻击性很强的招数，难怪力不从心。

可春吟长老怎么都不和她说一声呢，让她白费了两年时间。

若她学会了防御，和贺兰凤的比试也不至于被打得那么惨。

“那我命中注定和别人打架不能还手吗？虽然我是挺抗揍的，但这样很憋屈啊。”

“观星台给予的不过是参考，具体的修行方式需要你自行摸索。”梅染手指轻点，将几颗星星摆正。

“天水碧重建不到百年，许多之前记载命星的古籍都已丢失或毁灭，所以如今的观星台能力有限了。”

“你说你没有灵力，其实不必妄自菲薄，世间万物福祸相依。就像女娲石重现不知是福是祸一样，它拥有无穷而未知的力量，可未尝不是一场灾难。”

绫萝小心打听道：“我听说……女娲石有重塑时间、撕裂时空的力量，是不是真的啊？”

梅染神色顿时冷了下来：“我也不知。”

气氛突然尴尬，绫萝不敢多言，凑到阿颜身边道：“我可以知道别人的命星是什么吗？”

阿颜将记簿抱到怀里不准她看。

“你想知道谁的？”

“我想知道……风连理。”

所谓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她若知道了风策的命星说不定就能找到他的弱点。

然后……嘿嘿。

经过几年的摧残，绫萝做梦都想超越风策，把他打的落花流水跪地求饶。

阿颜一愣，去看梅染：“他……”

“听说他从小在灵幽长大，那说明他很早就入仙门了，那他几岁来的观星台？”

梅染音色回暖：“五岁。”

“……他不会就是和我说出一样话的那个小孩儿吧……”

梅染回望她，目光肯定。

什么？！不可能，她绝对不相信五岁的风策竟然和她有一样的思想觉悟。

“命星非信任之人不言，不过他既是你师兄那你知道也无妨，他是天府。”梅染手腕一转，一本将近二十厘米厚的书落于掌间，“你竟对星象感兴趣，这本初阶星象学你便拿去看吧。”

“……啊，谢谢。”绫萝接过，腰被压得佝偻几分，差点摔倒。

这简直比她的命还厚，竟然只是初阶。绫萝贪心道：“那有没有中阶，高阶，超阶的都给我啊，我非常非常非常的感兴趣。”

阿颜没忍住笑出声：“你知道是星师是干什么的吗？”

“啊，我听带回来的矢师说了。你们是记录每一颗星星的天赋、作用、功能的。”

“这只是基础。高阶星法名为占卜，你若参透，便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，甚至可以预见他的将来。”

“这么牛？那你看看我看看我，我能学吗？有什么天赋要求吗？”绫萝积极举手。

“没有天赋要求，但有心性考核。一位合格的星矢师，要耐得住寂寞，守得住本心。看见什么，知道什么，不能透露半个字。”梅染道：“你若想学，可以退出灵幽，加入我天水碧。”

“那还是算了，知道却不能说，这也太折磨人了。”绫萝眼珠子一转：“那如果我非要说呢，会怎么样？”

梅染轻声说：“会被天道法则所抹杀。你将会消失在天地间，消失在每一个人的心中，像是……从来不存在过。”

绫萝打了个哆嗦，连连摆手：“这么恐怖，那还是算了，我不学了。”

她又好奇：“梅染星师肯定已经练成占卜术了吧，那你是不是现在就能看见我的过去和未来？”

梅染回看头她，眸中闪过一道银光。

“那那那……”绫萝突然觉得自己浑身赤裸。

过了许久，梅染缓缓道：“你的过去可比未来精彩。”

“你知道我是穿、那个什么了的？”绫萝又怂又勇，完蛋她不会被捉去研究或者被当成妖怪祭天什么的。

“我说的过去或许和你想的不太一样。”梅染并没有多余的表情，“好了，今日便到这里。阿颜，送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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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梅染星师一直都是这样吗？”

经过离开的回廊，绫萝突然问。

“一直什么？”

“一直这样……冷漠古板。”

阿颜的声音有些沙哑：“当你知道所有人的将来却无法言语，当你眼睁睁看着亲人赴死而无能为力，当你无数次想要改变过去却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，经过无数挣扎努力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命难为。”

“若是你，是否还能笑嘻嘻站在观星台迎来送往，见证无数人苦难的一生。”

绫萝设身处地代入了一下，真心觉得这星师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。若是她，怕是会发疯。

“谷主以前不是这样，她其实挺叛逆的，但也因为这样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。”阿颜说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。

作为中洲第一位星师的后人，梅染并没有继承天象卦术。

相反，她是因为在地下擂台斗傀儡把把必胜为人所熟知，还被封了个奎将军的称号。

五指灵活，魂丝绕线，根本看不清她手中的操作，对面的傀儡就已经倒地不起。

名声大噪不算好事，被初代星师也就是她的父亲从地下擂台抓到后，严令不准她进出。

谁料梅染更加逆反，从弟弟出生后，她再也没有碰过星象术，她觉得反正父母只关心年幼的弟弟，这些东西自有人继承，根本没人管她的死活。

并在地下擂台门口和父亲大吵一架，决定离家出走，不再过问天水碧，自行行走江湖。

这一走就是二十年，一路见过无数人间疾苦的她，修习苍生之道，慢慢沉淀，随便找了个涯底顿悟，颇有飞天之相。

再睁眼已经过了百年，中洲正经历魔潮生灵涂炭，那是现今以来中洲遭受最大的一场劫难。

父母早就已经去世，长大成人的弟弟为了平定魔潮和新婚妻子一起牺牲，只留下一个婴儿。

时过境迁，梅染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真正长大，她将年幼的侄儿送到之前玩傀儡时结识的好友处——灵幽派。

随后扛起责任，重拾星象书，重建天水碧。

从此能算到每个人的一生，却无法言语半分，成为了中洲最为公正的权衡。

“被送到灵幽的那个婴儿……”

“没错。那就是你师兄，风三小公子。谷主总觉得对他和他的父母有愧，即使小公子第一次来观星台她也不敢相见，指引他观星的是我，谷主躲在暗处看了很久。”阿颜含泪笑道：“你今日来，谷主其实很开心，她平时……不会说这么多话。”

“小公子的成长并不像世人所想的那么顺利，他父母皆亡，灵幽清净没有玩伴，小时候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，总期待着谷主去接他，慢慢地意识到唯一的亲人不愿见他后，就不再闹着来天水碧了。”

“这本书风四姑娘看完，若有机会便给你师兄也看看罢。”

绫萝挠头，果然没有一个人的发疯是毫无根源的，难怪风策每天神经兮兮的，原来有这么悲惨地童年。

等她踏出天水碧的地界，已经天黑了，她抬头一看，满天星斗有一颗格外的亮，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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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颜回到观星台，发现谷主还在凝望星海，七杀星一闪一闪十分反常。

“七杀在干什么，它不甘心？”

梅染轻声道：“或许是想最后一次为谁照亮回家的路罢。”

“最后？”阿颜有时候不太明白谷主在说什么，她将自己发现的蹊跷说出来：“两星相争时，七杀似乎让了，若非如此廉贞不会成为四姑娘的命星。”

梅染操控着观星台布星，一边道：“既如此，这就作为你的中阶考核，你分析分析罢。

听到考核，阿颜立马打起来精神，认真思考：“明明在风四姑娘手放上去的第一秒，它就重现了，说明它很兴奋。”

见谷主表情不变，阿颜接着道：“却迟迟不动是说明它傲娇，它想等一等以示自己尊贵的身份。结果、结果没想到廉贞先上了！然后……然后它后悔就追了上去……”阿颜越说声音越小，干脆破罐子破摔：“结果没想到廉贞经过多年的沉淀，显然已经跑的比它更快了。”

梅染道：“除了第一句外全错。将初阶星象书誊抄十遍，明日交给我。”

“啊！那么厚，要抄到什么时候啊……谷主……”阿颜可怜巴巴卖惨。

“如此简单的星象分析能答成这样，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，若只为了那两根胡萝卜，尽早离开天水碧。”梅染回道。

阿颜立马正色起来，“我脑子笨，但我会好好学的，谷主不要赶我走。”

“你不想抄，但初阶书中前几页便写了，廉贞五行属木，化气为囚，心高气傲，但你却弄反成七杀的特点。七杀为将星，坚毅勇敢，认定谁就会直奔她而去。”

阿颜拿出本子听讲记录，提出疑问：“廉贞傲气，所以等一个时辰选定命人是为正常，可七杀勇敢却犹豫了是因为什么呢？”

梅染垂下眼眸：“因为七杀为凶，廉贞为吉。”

“谷主，可你之前不是说，命星本无凶吉，这是后人所赋予的吗？”

“是啊，明明本无凶吉之说啊……”梅染呢喃着，随即道：“我接下来所说，你要牢记，这是天水碧重建之后的立本核心。”

见人小鸡啄米似的飞速点头，她走下观星台，负手面向漫天星曜。

“每一颗星辰，都有生命和感情。它们会陨落会重升，会犹豫也会勇敢，会观察更会思考，所以人们因为自负、贪婪、高傲所赋予它们的凶吉，它们自然也知道。”

阿颜拿着课本恶补，“可七杀个性最强，坚毅逞强，它也会在意我们人说什么吗？”

“一个不信神佛的人，只有经历过绝望后才会求神拜佛，星辰亦然。”

梅染抬头望向那颗不断闪烁，几乎想耗尽自己所以能量的星曜，喃喃自语道：“你明明不会在意的啊，你也犹豫害怕是因为你，才导致她那悲惨的结局的吗？”

“谷主、谷主你说什么？”

梅染快速讲完阿颜没有观察到的地方：“两星相争时，廉贞和七杀是同时到达。在风四说完选廉贞后，七杀才离开回到天上，下次观星再仔细些。”

然后遣散矢师，让人回屋内抄书。

梅染走时，回头看见还在闪烁的七杀星，轻声道：“不是你的错。”

话落，七杀灭，黯淡退场，藏于漫天星辰之中。